母亲难得早回来一次,当她步入客厅,和奶奶说话时,我迅速扯下耳机,把移动硬盘一股脑儿塞进了书架底层。 回到电脑前,心跳还是有点快,我不得不打开窗户,猛喘了几口气。 我也搞不情自己为什么这么夸张。 但母亲并没有进来,她只是敲敲门,叫了声林林。 我没应声。 于是她说:“一天净知道玩儿,玩儿吧你就!” 稍一顿,她又咂咂嘴:“烟味儿都窜出来了,抽吧抽吧!” 随着拖鞋的趿拉声渐行渐远,我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失落,而雪还在下,劈天盖地的,像肛瘘病人那飞流直下、无法遏制的人体组织碎片。 五点将近过半,天还是很亮。 一下午我都闷在书房里,除了消耗小半包烟,给奶奶倒了杯水,也没干什么事儿。 我并不是一个烟鬼,可以说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能抽这么多烟。 奇怪的是奶奶似乎什么也闻不到,她忙着手里的活计,任由我撤收音机、开电视、殷勤地献上茶水,未了才“哦”了一声,仿佛这才发现了我的存在。 返回书房没多久,我便又打开了第一个文件夹,很快,牛秀琴就在一片昏黄中扭动起来。 她边走边提裤子,脚底噔噔作响,颤巍巍的黑影有节奏地砸下来,像一堵濒临坍塌的墙。 母亲半跪在床上,背后的壁灯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色光圈,黑发下的表情却模糊而昏暗。 “得回去,你不知道,这冬冬一有病啊,就离不开我,你睡你的吧,明儿个正式演出。” 母亲爬起来,半截大白腿一闪而过。旁边的墙上趴着一只巨大的扇子,应该是纸糊的,右角貌似开了胶,整个倾斜下垂,像艘搁浅的船。 牛秀琴披着白色风衣,凑近母亲,嘀咕一句后,在她胸前摸了一把。接着那只右手抬起,手腕处射出一道亮光。 “呸,还有心开玩笑啊你!” 牛秀琴穿上风衣,又压了压衬衣,扭身走到了镜头外——应该是衬衣,胸口开了朵花,不知是扣子,还是纯属装饰,反正很丑。 敲门声和嗓音一样,突兀,洪亮,一共响了两次,也就是六下,第六下后,男人说:“没出啥事儿吧?” 能出啥事儿呢?没有你个傻逼,当然就不会出事儿。我不由吸了吸鼻子。 “哎呀,没事儿!”牛秀琴后退两步,在镜头前晃了晃。 母亲稍一愣便下了床,一溜儿小碎步后,在镜头边缘穿上了裤子。 昏暗中,长发滑过白体恤,在手肘处轻轻晃悠。 半截大腿隐见一抹清光。 “别急啊。”她口吻有点急,身体几欲失去平衡。 牛秀琴急不急我不清楚,但陈建军肯定很急,又是“咚咚咚”。 前者就笑了,她扭扭身子,恶狠狠地说:“敲敲敲,急啥!是不是想看我们女同志的光屁股?” 这么说着,她似乎伸了伸胳膊。 无声地,光芒降临人间,刺目得像小礼庄鱼塘外的照明灯。 我纳闷哪儿的宾馆会用这么亮的灯。 黑线也变得清晰、锐利,从画面的十一点钟扯下来,呈八字形。 母亲啧了一声,也没说什么,长发遮着她的脸。 “咋回事儿到底?”陈建军的声音在嗒嗒的的雨声中更显急迫。可能是雨声吧,跟放鞭炮似的。 “家里出了点事儿,得回去一趟。” 牛秀琴叹口气。 她好像回头看了看母亲。 后者快速提上裤子,不经意间,屁股扭了扭,黑色西服裤下曲线圆润。 “啥事儿嘛?”分贝骤然提高,显然牛秀琴已经开了门。不过陈建军并没有进来,只是站在门口:“啊?” “冬冬高烧,三十九度多,刚打医院回来,真是急死个人!我得回去一趟。” 母亲转过身来,向门口走了两步,正好站在镜头前。 她似乎抬手拢了拢头发。 毫无意外,陈建军说了跟母亲差不多的话,无非深更半夜、瓢泼大雨、路途太远之类的。 但牛秀琴似乎有点急了,只听噔噔作响,衣角不时在镜头左侧闪现:“各家有各家的情况,我家这个黏得很,不行不行,我肯定得回去,明儿个一早就赶过来。” “那……”陈建军没了音。 母亲朝门口走了几步,几乎消失在镜头外。 “那让小李跟你回一趟?这深更半夜的。”陈建军走动起来,很快外面晌起了手机拨号声。 “也行……嗐,他住哪个屋,我直接喊他得了!”牛秀琴走了出去,又是噔噔响,仿佛擂起了鼓。应该是木地板。 “跟亚光他们住一间,205吧好像?”母亲也走了出去。 “哎哎哎,我这电话都通了!你……你们呀……”陈建军也穿着拖鞋,脚步声和嗓音交替着,渐行渐远。 静谧得只剩下雨声。 眼前是个大床,被子下的白床单隐约露出几个红字,什么大酒店之类的,床角躺着一个女士手提包。 哦,一个尊贵的女士手提包。 床头右侧摆着台灯和烟灰缸,左侧是一盏昏黄的壁灯,有点奄奄一息的意思。 正中的墙上确实糊着一个巨型纸扇,上面七拐八绕地写着很多字,鬼知道是些什么狗屁玩意儿。 墙体很白,像是刚粉刷过,这就使得右上角的那抹水渍愈加显眼。 约莫有个两三分钟,杂乱的脚步声逐渐响起,还有牛秀琴的说话声,圆滑而又尖利。 最先进来的还是“噔噔噔”,她抓起那个尊贵的女士手提包,就转身往外走,边走还边啊了一声。 可能是在叹气吧,虽然有些与众不同。 母亲应该就站在门口,她说:“那你慢点儿,注意安全。” “没事儿,走了啊。” “路上慢点儿,啊?”陈建军的脚步声,有条不紊,似乎穿着拖鞋也不会妨碍他的干练。 “行了,行了,快休息吧你俩,不早了。”“砰”地关上了门,“噔噔噔”变得模糊,很快消失。 “这老牛!”陈建军笑笑。 “她也是心急,”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近,“那我先睡了,陈书记。”门呻吟起来。 “噢,哎——凤兰?” “咋?”门还在呻吟,只是变了节奏。 “明儿个天要是放晴,我们就先回去了。”这货未开口先笑。 母亲嗯了声,也许没有,反正门是关上了,空余一声被夹扁的“哎——”。 “睡吧。” 金属的“咔哒”声,应该是反锁上了门,接着画面昏暗下来,壁灯又恢复了几分生机。 母亲径直上了床,盘腿坐了十几秒后,扭身熄灭了最后一丝光源。 一片黑暗中,她似乎脱掉裤子,钻入了被窝。 不,还有一丝光线,应该是沿门缝直切而下,堪堪烙在大床上,像某种伺机待发的神秘武器。 我这才意识到眼前的狭小空间可能是某个套间的组成部分。 “晚安。”好半会儿,陈建军突然说道,简直吓我一跳。 母亲纹丝未动。 “凤兰?”有黑影打门缝闪过。 母亲当然不搭理他。 于是几声脚步响后,外面也熄了灯。 这下就真的是黑暗了,只有一袭朦胧的天光薄雾般在眼前飘荡。 陈建军应该上了床,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,像个垂死之人。 母亲终于翻了个身。 “凤兰?”没两分钟,那货又打破了雨声。 母亲一动不动。 “凤兰?” “你咋不理我?”一阵窸窸窣窣。 “陪我聊两句啊凤兰。” “睡吧,半夜三更不睡觉,聊啥聊。”母亲终究还是开了口。 “还以为你睡着了。”陈建军呵呵呵的,声音仿佛蒙在被子里。 “哎,凤兰——” 母亲翻个身,不再言语。 “你说说这古镇政府,啊,拉那么多投资也不知搞哪儿去了?” “以前破破烂烂的倒还好,起码还有点文化底蕴,现在这民俗一条街搞得,真他妈跟纸糊的一样。” “哎,那个关公像你见没,就这点雨,一摸一手漆!” “凤兰?” “睡吧。”母亲轻叹口气。 “这文化节还真是选错了地儿!” “那也是您把关啊。” “我把关是不假,我……”一阵窸窸窣窣,语调一扬,“哎,凤兰,给你说个事儿。” “啥?”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。 这个古镇我倒知道,其实是张岭的一个自然乡,据说有些明代建筑,也不知真假,所谓的文化节就是当地的清明老庙会,只是托建旅游城市的福升级换代,从三天变成了七天。 风舞剧团一连参加了几届,02年应该就是第一届,记得那次母亲给我捎回来几个巴掌大的泥塑,跟小时候死人会客时捏的差不离,曾经我无可救药地痴迷于这些破烂玩意儿,多么可怕。 然而,容不得我感慨,突然响起了敲门声。 “你开开门,再给你说。”这货压低声音,笑得像只黄鼠狼。 母亲没应声,但被子下的身体挪了挪。 “凤兰!”声音更低,敲门声却在变大,说不出的诡异。 “你有完没完!”母亲猛然坐起身来。 陈建军似乎喘了口气。 只剩下雨声。 母亲坐着没动.仿佛连时间都被黑暗吞了下去。 结果还是病猪打破了沉默,好半晌,他说:“我就看看你。” 母亲一动不动。黑暗中似乎悬浮着一层飘渺的树影,我也说不好。 “我……我就看看你,凤兰!”敲门声愈加响亮,嗓门也恢复了往常的洪亮。 “啥事儿明儿个再说吧。” “凤兰!”陈建军置若罔闻,神经病一样。他几乎在捶打着可怜的木门,我觉得那震耳欲聋的噪音甚至要盖过窗外的雨声。 “你小点声,还要脸不?”母亲声音低沉,却锐利,她一股脑从床上爬起,冲向门口,真真是一阵风。 “我想你。” “陈建军!” “真的。” “有啥事儿明儿个再说。” T恤是白的,大腿是白的,一个清亮的人影扭身回到床头。 母亲开了壁灯,穿上了裤子。 红色内裤在衣摆下一闪而过。 “凤兰?”没冷却一会儿,病猪又开始发疯,而且是越发狂暴。我真想操死这个傻逼。 母亲终究是开了门,她后退几步,出现在镜头里,双臂抱胸。 可以想象,陈建军是挤了进来,像东德难民越过了柏林墙。 难民笑逐颜开,叫了声凤兰,然后——开了灯。 瞬间的光亮让人几乎失明,母亲拿手遮眼,啧了一声。 于是陈建军又关了灯,接着,他一把抱住了母亲。 后者只来得及缩了缩身子,也许她根本没打算往后躲,因为无处可躲。 陈建军把母亲按在床上,一番强吻。 白背心和花裤衩使他看起来像只剥了壳的乌龟。 它在游泳。 母亲右腿蜷缩,左腿搭在床沿,光洁的脚丫于挣扎中不时冲向镜头。 她抵着胳膊,摆动着脑袋,扁平的阴影如削去的纸屑般脱落在地上。 我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,事实上只是站起来,又坐了下去,我能做点什么呢? 陈建军梗着脖子,耸着屁股,右手隔着T恤攀住母亲的胸膛。 他哼哼唧唧,念念有词,具体说了些什么,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了。 直至被一肘击中面部,和尚才停止了念经,他嗷地一声爬起,捂住了脸。 遗憾的的是眼镜竟没被打飞。 雨似乎小了点,两人的喘息剧烈而清晰。母亲露着一截肚皮,躺着没动。半晌,陈建军仰仰脸,一声苦笑:“我就这么招你嫌?” 母亲这才爬起,向后一直退到床头。 她整了整T恤,却不知西服裤门洞大开,虽然埋在阴影里的也只是阴影。 “上次你咋说的?这叫最后一次?”母亲双臂抱胸,嗓音干涩。 “我想你,想得……”陈建军倾着身子,又是一声苦笑,与此同时扶了扶眼镜。 “你说话就是放屁,陈建军?”母亲胸膛起伏,声音却很轻。 “你就当是放屁吧,我,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咋了,我……”病猪变得结结巴巴,他几乎半跪着靠近母亲,然后一把攥住了后者的手,“再成全我一次,最后一次。” 母亲瞥了陈建军一眼,笑着摇了摇头。 于是阴影也摇了摇头,它贴着墙斜切而下,一直蔓延到画面之外。 我搞不懂这样的笑,或许永远也搞不懂。 我以为陈建军会说点什么,事实上什么也没有。 就那么跪坐半晌,他把母亲的右手放到了自己脸上,又顺着那条胳膊一路向下,最后攥住了乳房。 非常猥琐。 母亲不知何时闭上了眼,纹丝不动。 于是猥琐的爪子便肆意游走在胸膛间,乐此不彼地塑造着它们的形状。 昏黄的灯光掀起巨大而鬼魅的黑影,在画面里跳跃着,像一条舞动的皮鞭。 病猪开始喘,爪子滑过腰间、胯部,然后放在了小腹上。 我说不好它在干什么,直至母亲扭扭身子,哼了一声。 她靠着墙,仰了仰脸。 陈建军终于扑上去,把母亲抱了个满怀。 这个动作持续了好一会儿,始终伴随着病猪莫名的吸气声。 发完神经,他才一个翻转,让母亲躺倒在床。 整个过程中,母亲像一片凋零的落叶,轻盈得没有一丝重量。 她就那么斜躺着,左腿伸直,右腿蜷缩,小腹在灯光下暴露出一片饱满的玫红色。 我突然就想,母亲的头发会不会顺着床沿一直滑落到地上。 病猪很快又拱了上去,哼哼唧唧,上下其手。 除了蹬蹬腿,母亲再无动作,她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 一朵瘫软的棉花。 期间壁灯闪了闪,没能灭掉,我也不如道这是好是坏。 陈建军呢? 只记得他后来撅起屁股,拱在白体恤里,滑稽得像个默片时代的喜剧演员。 爪子却毫不消停,毒蛇般钻在那片玫红色下,阴影丛中甚至有几根毛发悄悄探出头来,黑亮得闪人眼睛。 然而,这些细节又难免过于清晰,以至于让我怀疑是不是白己的错觉。 母亲的衣服是陈建军脱去的,他像剥粽子般把身下的猎物收拾得白白净净。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,那白净的胴体一点点地暴露在灯光下,却有种说不出的平静。 脱裤子时,陈建军险此摔个屁股墩,这让他讨好地大笑起来,回应他的只有窗外的雨声。 我说不好眼前的胴体和记忆中有何不同,肌肤莹白,肉体绵软,陈建军扒下红内裤,在那丛阴影里拱了好半晌。 边哼,他边把手伸向了自己胯间,揉搓几下后索性一把拽下了花裤衩。 陈建军的屁股枯瘦白嫩,于是他撅着白屁股把母亲挪到了床头,真的像在摆弄一具尸体。 他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猎物,摸摸乳房,拍拍屁股,又抚过小腹,然后顺势蹬掉了挂在脚踝的裤衩。 就在病猪要俯下身去时,母亲的双腿突然绞到了一起,她说:“干啥?” 很轻。 老实说,我真忘了她还会说话。 陈建军愣愣,随后就是大笑。 也不能说“大笑”,幅度并不大,分贝也不高,只是持续时间有点长,伴随着他下床、开门、拿套以及返回并戴套的整个过程。 严格上来说,这是一种吃吃的笑,很女性化的一种笑,却令人作呕,特别是当他直撅撅的老二在行进中跳跃起来的时候。 陈建军整个人俯在母亲身上,右手穿过腋下攀在她的肩头,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习惯性动作,抑或代表着什么。 总之,伴着白屁股耸动的节奏,弹簧很快叫了起来,一袭阴影不断拉长,戳往画面的右下角,让我忍不住想要躲闪。 母亲始终没有出声,直至陈建军停下来,问咋了。 他喘着粗气,似是有些不满,然后猛然耸了-下屁股。 相应地,母亲一声轻呼。 于是陈建军又是一下,两下,三下,四下…… 母亲的呻吟却在几声轻呼后只剩下一种模糊的闷哼。 病猪倒也不在意,他笑笑,叫了声凤兰,然后便直起身来。 母亲的右手垂在床沿。 陈建军摸摸大白腿,似乎想扛起来,不过最后还是卡住了细腰。 又是一阵挺动,节奏并不快,床却咯吱咯吱响,简直像啮齿动物的磨牙声。 终于,母亲喘口气,说:“不早了。” 还是很轻,几不可闻,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。 陈建军又叫了声凤兰,在大白腿上来了一巴掌,随后便脱掉了白背心。 阴影中的桃花蛇难免让我多瞅了几眼。 “来。”他拍拍大白腿,把母亲往床尾揽了揽。 后者不满地啧了一声。 “不你说要快点?” 陈建军笑笑,爬到母亲身侧,右手滑过细腰后把玩着白臀,“一会儿有你爽的。” 这么说着,他把母亲侧过身来,紧贴后背躺了下去。 我知道有什么要来了。 果然,陈建军右手在自己胯间捋了捋,左手滑过肥臀,探入母亲股间。 一番扣扣摸摸后,母亲总算扭了扭身子。 于是陈建军就猥琐地笑了笑,他长喘口气,说:“装吧就,都是水。” 接着,病猪便掰起母亲右腿,捅了进去,虽然过程并不顺利,乃至他唱戏般“哎”了好儿声。 这是一种夸张的艺术,仿佛在惊叹于自己娴熟技巧的失利。 遗憾的是,在几次磨合后,娴熟的技巧又回来了,陈建军左手探在母亲胸前,右手鬼知道放在哪儿,左腿蜷曲,右腿伸直,就这么梗着脖子,不断地挺动着屁股。 两人交合处是一抹朦胧的黑色,我也说不好那是阴影,还是什么噪点抑或色块。 声响是巨大的,床都在发抖,母亲的呻吟也愈发清晰。 陈建军显然憋着一股气。 好半晌他才停下来,喘着粗气说:“爽不爽,嗯?厉害不厉害?” 这么说着,他抹抹汗,在大白屁股上来了一巴掌。 母亲的回应只有轻轻的喘息。 于是陈建军长吁口气,再次挺动起来,他的右脚已经戳出床尾。 有节奏的噪音中,母亲的闷哼时而清晰,时而模糊,那被迫翘起的脚拨着夜的纹理,分泌出朦胧的白光。 影影绰绰,劈头盖脸。 墙上的扇子也跟着抖动起来,它释放出硕大的阴影,像一只巨型蝴蝶在扑扇翅膀。 而雨似乎也大了,沉闷的“嗒嗒”声听起来真的像是在放鞭炮,其间还伴着一种尖锐的呼啸,我也说不好来自何方。 陈建军就这样断断续续搞了两个回合,每回合大概三四分钟,每次停下来时他都要问母亲爽不爽。 母亲呢? 似乎让他小点声。 烟雾缭绕的,我也记不清了。 后来,理所当然,战斗结束了,两人偎着趴了好一阵。 再后来,母亲坐起,退到了床头。 昏黄的光轻抚着她香汗淋漓的脸颊,乳头似一对眸子直视着我的眼睛。 她说:“陈建军,我是不是你的情妇?” 晚饭吃饺子,应母亲要求,我只好进厨房擀皮。 包饺子不行,擀皮我还算在行,起码比父亲强。 理所当然,母亲数落我又抽烟,说:“是不是长大了,你妈管不住你了?” 我不知说什么好,就没吭声。 半晌,她摇头笑了笑。 我问咋,她说不咋,反问我这两天没到处野吧。 指了指水光淋漓的窗户,我说:“我倒是想。” 母亲哼一声,说:“你动作麻利点。” 事实上,不是我不够麻利,而是她动作太快。 母亲包起饺子来比饭店里的压饺子机都要快,对此她一直颇为自得。 于是我说:“再麻利也不够压饺子机使啊。” 母亲就笑了,她挤挤我,说能认清形势就好。 母亲穿一件米色高领毛衣,曲线玲珑,通体幽香,这是一种陌生的香味,一种微苦的青草气息。 我吸吸鼻子,感到身体愈加僵硬。 嫌我动作慢,母亲就在一旁用手拍。 边拍,她边夸我午饭做得不错。 我一直没搭茬,好半会儿才说:“要是连炖菜都搞不定,我也不用活了。” 母亲哟了一声,瞥我一眼,也没说什么。 沉默许久,等母亲拿箔子回来,我突然就提到了那个基金会。 我说:“平海是不是有个体育文化发展基金会?” 母亲显然愣了一下,问咋了。 我问这个基金会规模有多大,母亲说不知道。 我又问审核严不严,她没接茬。 我只好补充说前段时间它好像要赞助我们系里的一项研究。 “那谁知道,”母亲往箔子上摆着饺子,“都是私人公司在背后运营,谁说的算你想想。” “前两年,给剧团捐赠的就是它吧?”我甚至不敢抬头。 母亲嗯了一声,半晌又说:“也是有熟人在里面。” 等箔子摆满了,她拍拍手上的面,朝我撇过脸来:“这基金会啊……哎,够一锅了,先下吧。” 她语调一转,指了指蒸汽腾腾的灶台。 饺子扑腾腾的,在我的搅动下陷入漩涡,云雾缭绕中,我突然问:“是不是文体局那个?” 父亲到家时将近七点,收拾妥当后非要拉我喝两杯。 于是我就去拿杯子。 母亲站在厨房门口,远远冲我哎了一声,终究也没说什么。 只是她手里的勺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亮。 有奶奶在,也喝不了多少,一人不到三两吧。 父亲吃饺子时,我就着花生米,迅速解决战斗。 这让父亲对我刮目相看,他说:“哟,可以啊!” 我这才发现不知啥时候他缺了颗门牙。 电视里毫无例外是新闻联播,母亲和奶奶坐在一旁的长沙发上。 父亲边吃边抱怨猪崽难伺候,说煤炉子三天灭了两次,可要把人折腾坏了。 奶奶便开始口传家训,说煤炉子应该怎么怎么生,怎么怎么管。 就是这时,寄印传奇响了起来。 母亲三步并作两步,接起手机,起初站在电视机旁,后来就踱到了厨房门口。 她没进厨房,也没上阳台,就那么背着我们,闲庭信步。 我突然就觉得周遭过于吵闹了。 母亲返回时,我情不自禁地看了她一眼。 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。 我也不清楚那是什么眼神。 母亲垂着眼,径直坐回沙发上,一句话没有。 我觉得实在坐不下去,就起身回了卧室。 这一走动,方才体会到那微妙的眩晕。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,竟是李俊奇的,太过夸张。 事实上,他在我通讯录上的名字是“冯小刚”。 百无聊赖地弹了会儿琴,频频出错,我发觉手指头都是硬的,只好跑书房开了局冰封王座。 游戏正酣,母亲敲门,问我喝奶不。 我说不喝,但没几分钟,她还是给我端了过来。 虽然早己把对方老窝灭得差不多了,我还是表现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,操作起来虎虎生风。 母亲在我身后站了好一会儿,最后说:“整天打游戏,还小呢。” 我没吭声,她就走了。 等我瘫到椅子上,门又被敲响:“趁热快喝!还有,少抽烟!” 一直到十点多,全家人都歇息了,我才反锁上门,拿出了移动硬盘。 打开第三个视频,拖了两次,最后还是关掉。 我还是等不了那句话一一“陈建军,我是不是你的情妇?” 第五个视频文件名是mini-DV-dcr-iplk-20020525010。 一个通透的房间,边角隐隐沾着丝阳光,有风,抚起窗帘和画面正中男人的白衬衣。 他坐在躺椅上,只留一个背影,但毫无疑问是陈建军。 熟悉的背景音乐,四三拍,和弦和竖笛加了进来,灿烂,悠扬。 大概有个一两分钟,传来一个女人的说话声,她问谁谁打过招呼了没,陈建军只是嗯了一声。 当曲调越发激昂,即将走向终点时,他挥舞手臂,打起拍子来。 周遭终于安静下来。 陈建军又躺了一会儿,才起身离开了画面。 他穿着条黑色的紧身裤衩。 再回到躺椅上时,他打了个电话,好像一直没人接,画面外的女人就笑了一声。 陈建军毫不气馁,又拨。 嘟嘟数声后,总算被接起。 开门见山,他一连说了三声“正事儿”。 “你别急,”他说,“基金会的捐赠下来了,就是可能需要一个捐赠仪式。” “别啊。” “啧,这仪式嘛,也是走个程序,不当紧,不当紧,不方便也没问题。” “好好,啥时候方便就啥时候呗,周末了,节假日了,嗯,六一儿童节我看也行,哈哈哈。” “别急,还有-事儿,今年这个,文化贡献奖啊,今年还有,干脆连奖金一块拨下来得嘞!” “嗐,我也是为你考虑嘛,只是一个建议,你说的算。” “那个,老郑的事儿我也听说了,你别急,听我说完,真对不住,给你,给你们惹这么大麻烦。” “这老郑我不方便去看,但心里面还是牵挂的,哎,别急,你听我说完啊……” “凤兰!” 陈建军捏着手机,瘫回了躺椅上。 他一声不响。 画面外的女人却吃吃地笑了起来。 好半晌,她切了一声:“好处净让她占了,我看你还真是下血本,哎,是不是你们男的都这德性啊?” 陈建军不理她,又拨了过去。 轻微的脚步声。“哎,刚捏人疼死了,看你把妈妈头给我咬的。”女人就站在镜头边,声音无比清晰。 “你消停会儿。” “咋,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?” “你鸡巴消停会儿行不行?” 陈建军扭过脸来。 他挂掉,又拨了过去。 女人哼一声,没了音,应该是走远了。 很快,陈建军“日”了一声,把手机扔到了画面外。 他就这么闷声不响地躺了好一会儿。 在我犹豫着是否该拖拽一下时,陈建军终于起身,走到了镜头边缘的阳光下。 白衬衣和深红窗帘一起飞舞。 “这周我去趟平阳。”冷不丁,女人又出现在镜头边上。 没有回应。 “切,我是不是纸巾,用完就扔啊?” 陈建军转过身,又回到了躺椅上,衣角翻飞。好一会儿,他摘下眼镜,揉揉太阳穴,似是刚从梦中惊醒:“啊?你说啥?” “说啊,”女人语调一转,“说母驴呢。” “你呀。” “我这外甥媳妇脾气是真倔,不是母驴是啥?我看你呀,还是由她去吧!” 陈建军又没了音。 “她是不是长了个金屄?” 这下病猪笑了,呵呵呵的。 于是,一个身着丁字裤的肥臀扭上来,递上一杯酒。她在陈建军脑袋上戳了一指头:“我外甥没开你这瓢呀,算你走运!” 正是这时,手机响了。可惜不是陈建军的。我拿过来瞄了一眼,屏幕上赫然写着:冯小刚。